第39章 第三十九章弥留

崇冥紧紧搂着我随时会消失不见的魂体心急如焚，同老君说，别说有三成把握，就是只有半分也要试一试。于是吩咐下去，命人随老君准备塑魂的物品，无论是法器还是药材，哪怕触犯天条拿了狱里的罪魂做药引都由他担待，让老君尽管要求，不惜倾整个幽冥全力配合。

        崇冥将所有人支了出去，房间里只剩我和他，我服了老君的丹药，痛楚稍微减轻了些，他依然搂着我，生怕我随时会消失不见。

        “想死的时候死不了，如今想开了，倒真的要死了……”我苦笑着嘟囔。

        “想得美，有我在，你休想寻死。”崇冥说。

        “你可知当初，荐我做了这十一殿主，幽冥盛传，鬼帝有意抬举那个野种，提了身份日后好娶了当鬼后……”想着那些往事，不经意将笑容浮在脸上。

        崇冥摩挲着我的肩膀说：“你怎知道这传言不是我有意放出去的？”

        “你又怎知我猜不到？不光是我，玉帝也猜到了，借着赏你军功的名儿，从王母那儿要了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方悯儿给你。”

        “这事儿除了让玉帝制衡了你我，生了嫌隙，不再对天庭构成威胁，还挫了王母的锐气，玉帝这一招四两拨千斤属实厉害。”

        我埋怨道：“若不是你到处张扬，玉帝怕也懒得走这个脑子，那方悯儿又何至于恼羞成怒，最后弄得两败俱伤。”

        崇冥把脸贴在我头上，压低了声音：“我从小看你受尽冷眼，你在这里，活得像个影子，我必得给你个风风光光的名分，才不枉当年的救命之恩。”

        我叹了口气：“风光又如何，你我越风光，越受人忌惮，功高盖主，总免不了兔死狗烹。”

        “可每次要出发平乱，你总要摆出最隆重的仪仗，我以为你喜欢这样……”崇冥疑惑道。

        我笑了笑：“我那是把每一次出征都当成最后一次来操办，也为了扬扬士气，若是我们也唯唯诺诺，将士们哪来的底气上阵杀敌？”

        “你总是比我想得周到，我只知道平日里严加训练，战场上自会见分晓，这些事半功倍的算计，还是你更有法子。”崇冥傻傻地说。

        “呵，若是没有你，鬼帝我也当得。”说笑间，依然有鲜血随着咳嗽从口中渗出来，十分骇人。

        “是，你一直是垂帘听政的皇太后啊，我这个小皇帝，没了你可怎么成？”他说着，又抱得紧了些。

        “我在阳间那几千年，你不是也过来了。”我幽幽地说。

        “是啊，那年地狱暴动，你不在，我忙得焦头烂额，方悯儿是仙家之身最难收拾，我被其他罪魂缠着，眼睁睁看着她逃了出去，后来我受了伤，耽误了许久，恢复一些法力之后便追去阳间，却还是晚了一步，让她伤了你……”崇冥的语气里满是心疼和遗憾。

        “玄辰阁的那个黑影是你？”我惊讶地问。

        崇冥默许，咬着牙说道：“好在那个凡人小子还算有良心，可我看到你睡在他身边，还是想立刻撕碎了他！”

        我又羞又恼，埋怨道：“你怎么这样？非礼勿视不懂吗？不对，那房子里都是法器和灵符，你怎么进去的？”

        “不过是些小霹雳，挨几下不算什么，只是十一殿事务太多脱不开身，总归还是没护住你，让你遭了毒手。”

        听他似乎很懊恼，我倒笑了：“你不是盼着我早点死了回来吗？怎么还自责起来了？”

        崇冥陷入回忆一般，带着明媚的语气说道：“你从小在黄泉边像个野孩子一样，投胎后虽没降生到寻常家庭，却也有人疼你、爱你。林离小时候很调皮，虽总是被各种规矩拘着，也总是笑嘻嘻的，我从没见你那么开心过。生病了，你师父把你抱在怀里哄着，我想，那是你梦寐以求的吧……后来，你有了那个男人，我给不了你的，他都给了，虽然心里难受，却也突然明白了当初我娶方悯儿回幽冥时你的心情，想想真是报应，十一殿主方林儿，你投胎了都不忘报仇，在下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我笑得咳了几下，想不到他竟一直监视着林离的一生，难怪我学引魂那么顺利，师父都说我的符画得神鬼不认，竟每次都能一次成功，有时连符都不必画，念了法咒无常就来了。

        前襟已经被鲜血浸透，床旁的地上满是浸了血的帕子，突然有人敲门，崇冥支应了一声，王仲风尘仆仆地从外面进来，回报说已经擒到了佟萨兰，万柳的消息网说在忘川岸边看到她，附近阴兵立刻赶去，总算没让这毒妇畏罪自尽。

        我问王仲，可在阳间查到什么，王仲下跪请罪，称其实早已发现佟萨兰并非如她所说的枉死，而是心甘情愿的自戕，却因为想查清主使者的目的而耽误了回朝禀报，万没想到她下幽冥后竟异常顺利地埋身在我身边。听闻我被她毒害命悬一线，王仲懊悔不已，跪在我和崇冥面前请求我们容他调查清楚，再以死谢罪。

        崇冥怕我伤神，说等塑魂之后再行审问，我摇摇头说不可，万一塑魂不成，我便糊涂着灰飞烟灭了，求他让我死个明白。

        我深知崇冥万不愿面对这个可能，我却已经无力哄骗他任何，他攥着我的手咬牙切齿地叫人把佟萨兰带过来问话，那妇人跪在下面时头发散乱，脸上、身上全是伤痕，想来定是那些心腹阴兵为了解恨早在抓捕之时已将她痛打一顿，此刻她神情恍惚，像是已经疯了。

        崇冥瞪着佟萨兰气得直喘，我靠在他身上明显感受到那股即将冲天的怒火，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说：“她已经落网了，冷静一点，我们还有时间。”

        我支了支身子，崇冥扶着我稍微坐起一些，微微低头问跪在下面的佟萨兰：“唐淼……为什么要你下来害我？当初，左不过是乔夏想要巴上阎凉，想感情和事业一并发展，而我与阎凉有灵纹相连她必然拆散不了，许是给了唐淼什么好处才请来那妖道出手，可为何林离已死，她却还要你追到幽冥来断我的魂魄？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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