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章醉忆

“你还敢提那凡人！”鬼帝像是要吃人一般，我已经感觉到他身上散发的阴鸷气息，却丝毫不为所动。

        “嗯，还得谢谢你，我若投胎只是个寻常人，也未必会遇到他。”我举起酒坛，朝他点了点头，“敬你！”

        啪！酒坛在地上碎成了渣，我和鬼帝一同盯着那满地的狼藉愣住了一秒，仿佛亿万年的情分，也随着那坛酒一起，覆水难收。

        我醉得有些坐不住，倚在软枕上喘着，鬼帝也瘫倒在一边，幽幽地说：“第一次见你时，我正在黄泉边被一群野狗追着咬，肚子都被咬穿了，我以为自己要被吃掉了，那时你像个神一样突然出现，赶跑了那群狗，把我拖回你的草屋包扎伤口。你问我打哪儿来的，我跟你说，三界都容不下我，让你也别管我这档闲事，让我自生自灭便罢。你却说我有手有脚，自然有存在的道理，不管做人还是做鬼，都得有志气，只要活下去，就不怕没有出头之日。”

        我冷笑一声：“哼，早知道还不如不管你，给那群野狗开开荤，也免了日后这诸多的麻烦……”

        “即便如今没有这阴火，我也知道你心里一直有团火，你一直想报复天庭对你的不闻不问，你嫉妒方悯儿在安逸中长大，也嫉妒她长大之后从你身边抢了我……”他语气中带着得意。

        我鄙夷地“切”了一声：“少臭美了！你什么都不是！她爱抢就抢！我只是看不惯她身在曹营心在汉，既做了幽冥王妃，却还不知足！更找了个腌臜小兵来侮辱你鬼帝，我自然要替幽冥清理门户，就算当时你在场，我也一样会打她下狱！”

        “是，十一殿方大人是最秉公正义的，”他叹了口气：“可这世间有些事总要给人留有余地，并非凡事非黑即白，你敢说你自己就没有私心？没做过袒护包庇的事？”鬼帝不屑地说。

        “你还好意思说，我的原则都毁在了你身上！从小你就带着我跟恶鬼偷学功夫秘术，明明就是犯了天条的法术你也照学不误，最后竟还能颠倒黑白，弄成制胜奇招让天庭认了你出格的做法，若不是我与天庭有仇不愿告发，你能活到今天？”

        他笑了笑：“所以说，原则与亲疏远近相关，你挤兑方悯儿，我不是也没说什么。你难道真以为我娶了她就要跟她和天庭一条心了？倒是你，投个胎，便跟个凡人动了真心，要死要活的，当真是要跟人家一起拿我当仇人了。”

        我叹了口气，提起阎凉来总有些愁绪：“你不会懂的。即使没有了记忆，林离的所有反应也都与方林儿有关。在这幽冥里长大，我面对的都是仇恨，从来没人关心过我，我也从来不知道什么是爱。可阎凉他一介凡人，竟有胆量陪我一起面对方悯儿的追魂索命，还有那阴火噬心……我第一次感到有人用生命爱我，即使他肉眼凡胎认不清是非黑白，可他做的一切都因为他爱林离，他给了我太多从未有过的温暖，他那么坦白，我甚至从没问过他到底爱不爱我，他把所有都写在脸上，随时随地让我无比踏实。”

        “我没给过你温暖吗？你从小到大哪一次被鬼欺负不是趴在我身上哭？是谁举荐你做了这十一殿的主人？又是谁纵着你在三界横行霸道？你还总说那方悯儿骄纵，你不知道比人家骄纵多少倍！”鬼帝撑起身子指着我的鼻子说道。

        我瞪着他，黑着脸问：“这就是你所谓的温暖？”

        他起身低头严肃地看着我说：“林儿，你我都不是凡人，那些阳间的是是非非你看得还少吗？即使是那个阎凉，也是在他的认知里希望你好好活着，我也一样。我们有太多的责任，幽冥少了你我任何一个都不行，天庭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只要我们安分守己，便能一直活下去，活着，就不怕没有出路，这是你教我的。”

        我醉意来袭，勉强支着神志听他说着：“如今我在意的，是除了方悯儿之外，还有人暗中跟我们作对，我们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且这个人的势力无法捉摸，似乎对三界之内的事了如指掌。我一直想不通，你在阳间时阴火应该早已消磨得七七八八，却怎得回到幽冥之后反倒厉害起来？老君怀疑那刺中你魂魄的降魔杵上有恶毒的法术，只是我手上没有证据，你又一直闹别扭不肯配合我，我担心夜长梦多……”

        重伤未愈，又喝了烈酒，没等他说完我便睡着了，眼角挂着泪，像小时候被恶鬼欺负之后哭到睡着，身边也是他。

        方林儿的记忆让我在幽冥的日子愈发顺畅，不仅能够迅速地打理完十一殿的公务，更有了闲情与佟萨兰一同研究厨艺。

        十一殿的文书慢慢变少，佟萨兰便闲不住地到处找活干，做的酒菜也十分合我和鬼帝的胃口。只是阳间的菜品有时落到幽冥便变了口味，也总是闹出一些奇怪的笑话。

        没了方悯儿，鬼帝又开始一天到晚地赖在十一殿不走，不是蹲在书房读书，便是被佟萨兰勾引着喝酒试菜，直到有天我真的烦了他，便说去院子里过几招，如果他打输了，就一个月不许他进十一殿。

        我本以为只是小试身手，加上在阳间的日子，久不练功，身上还有骨伤未愈，以为自己肯定打不过他，怎料没过几招，只是如常的拳脚加身，他便栽倒在地不肯起来。

        我不屑地喊他不要碰瓷，他身边的阴兵却赶忙迎上去将他扶起，撩开他的袍子，我这才看到他腰间的伤口，泛着黑气的抓痕已经溃烂，殷红的血沿着伤口淌下来。

        “怎……怎么搞的？”我跪在他旁边心慌意乱。

        阴兵说道：“是上次被悯贵妃所伤，不知行了什么法术，伤口还冒着黑气，上了药也不见好，如今倒愈发严重了。”

        “闭嘴！”鬼帝骂道：“皮肉伤而已，跟小时候被狗咬了差不多，过些日子就没事了。”

        “你当我瞎吗？你上次去天庭有没有给老君看过？他怎么说？”我急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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