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前世

人死了，还能做梦吗？

        活着和死去，哪一种形态才是梦？谁能说得清呢？

        是的，我做梦了。梦里，在那道行高深的王道士的符咒之下，我的魂魄从□□出离，在符咒释放的阴火中挣扎，我声嘶力竭地嘶喊着：“阎凉……救我……让他停下……”我把手伸向那人，而他却跌坐在地上边后退边惊恐地望着我，似乎此刻他眼中的并不是那个曾经让他义无反顾的林离，而是一个面目可怖的厉鬼。

        “阿凉，你看到了！她就是厉鬼，来骗你的阳寿渡劫的！”乔夏紧紧抱住阎凉的手臂，企图将他从地上拉起来。

        乔夏，影视圈冉冉升起的新星演员，也是我曾经的老板。相识的时候，她还在剧组跑龙套，但她非常努力，对这个行业的热爱表现得十分明显，每天第一个来到剧组的群演一定是她，我也有了更多的时间来给她上妆，顺便聊聊天，一来二去便熟络起来。因为化妆时间充裕，她的妆容总是比寻常群演来得更精致些。

        有一天，乔夏在一部清宫剧里从宫女的角色被提成嫔妃，再后来，她成了一部新戏的女配角。小有名气的乔夏辗转找到我，希望我能跟在她身边，做她的专属化妆师：“阿离，我有多爱这一行你是知道的，我跟过那么多剧组，能让我安心上镜的只有你，我希望你能陪着我，我们一起做点事情吧！”那时的乔夏，诚恳又谦卑，对自己的事业跃跃欲试。

        而此刻，那张我不能再熟悉的脸上满是惊恐，正将一把降魔杵塞到阎凉手里：“阿凉，我怕，你快去照道长说的做！”

        “快一点，道长快要顶不住了！”一旁厉声催促的人，名叫唐淼，是我进剧组打工时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比我大五岁，很会张罗事，在剧组里从剧务慢慢做到副导演，后来成了制片主任。

        两年前，唐淼认识了那位道士，道士俗名王晖，虽也与我们做着同样引魂发丧的活计，却十分讲究排面，筹了一帮搭台唱戏的班子，专做有钱人家的盛大白事。唐淼把剧组搭景做道具的关系介绍给了王晖，于是他们的白事场面做得既盛大又精致，很受有钱人的青睐。这些人曾经到道观拜谒过师父，师父说，这姓王的有些道行，但宗派很邪门，难保不会行些旁门左道的害人祸事，让我别同他们有什么来往。

        “阎凉……不要……我是林离啊！”我挣扎着，哀求着，求他擦亮眼睛，而他早已被邪术蒙骗，此刻他眼中的我，是个青面獠牙、披头散发的厉鬼模样。杀人诛心，有时不需要太高深的法术，仅仅是简单的障眼法，便可将人带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降魔杵在符咒的作用下寒光四射，被阴火笼罩的我丝毫没有反抗的能力，望着曾经摆在心尖上的人此刻正带着惊恐又凶神恶煞的面容像疯了一样冲过来，那法器还没有刺中我，我的心便提前死了。

        “啊——！”

        不知是在哪个时空发出的声音，我猛然坐起，眼前是一架精美的乌木床榻，缱绻的云纹借着微光闪烁着，榻上铺着软软的床褥，身上的软被如同云彩一样轻盈丝滑。但屋里昏暗的光和冷冽的气息告诉我，这里已经是属于死亡的幽冥空间。

        “大人，您可算醒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转头看过去，“啊！”的一声吓得退到床角。

        那是一张布满皱纹的老妇人的脸，皱纹厚到几乎找不到五官的存在，沟沟壑壑，竟还挤出了一个笑容……

        “你别笑了，我害怕……”我用被子蒙着一只眼睛说。

        那老妇人愣了一下，赶忙用手里的帕子挡住脸说：“罪过罪过，老婆子相貌丑陋，吓着大人了，还请大人恕罪，老婆子不会伤害大人！”

        我顿时觉得有些羞愧，当面揭人短处实在不礼貌，赶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婆婆您千万别生气，我就是……就是……”

        发生了太多事，信息量太大的缘故，我承认自己有些应接不暇，但这一切太超出常理和想象，我有一肚子问题得不到解答。

        “大人莫急，上一世您误饮了忘川水，还在阳间遇了劫数，很多往事都不记得了，鬼帝已经下旨，不惜一切代价医好您的心火，还要尽力唤回您的记忆，老婆子虽道行不精，但一定竭尽全力！”

        老人谦卑有礼的几句话十分暖心，我不禁心生好感，觉得她似乎是个能解开我诸多疑惑的人：“婆婆，您是这里的医生？”

        “大人过誉了，老婆子算不得医生，只是懂些汤药之术，我夫家姓孟，这幽冥上下都唤我一声孟婆。”老妇人不紧不慢地说。

        “孟婆？您就是孟婆？孟婆汤的那个孟婆？”原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孟婆，原来真的有孟婆！这是到目前为止唯一一件跟传说中的阴曹地府对得上的事情，我不禁有些激动。

        孟婆谦卑地向我行礼，无声地给了我一个肯定的答案。

        “婆婆，我知道我已经在阴间了，这里的一切，您一定很熟悉吧？”

        “老婆子素日里大多在自个儿处炮制汤药，甚少与他人来往，不过大人有什么可以说说看，老婆子或许能说道说道。”

        孟婆一如既往的客气让我卸下防备，连珠炮的问题在心里排好了队：“我想知道，为什么我是坐着花轿来到这里的？有人给我配了阴婚吗？新郎是谁？幽冥宫是做什么的？那里有一个穿黑袍子的人，细皮嫩肉的，力气却大得很，他是谁啊？”

        听到我问到那人，孟婆几乎要伸手捂住我的嘴：“大人慎言啊！不可乱议鬼帝！虽说您是……”孟婆停了一下，接着说：“鬼帝是这幽冥的主人，大人且以礼相待便可，切记不要再激怒他！”

        那油头粉面的小生，竟然是幽冥的主人，我虽知道地府有十殿阎罗，却从不知道阎罗之上还有这般人物。

        “再激怒他？您的意思是？”我疑惑道。

        孟婆顿了顿，犹豫了一下，微微颔首说：“大人刚刚回朝，还是多多休息为好，您的记忆会慢慢恢复的，老婆子先去为您煎药……”说着后退着作势要走，我连忙喊住她：“婆婆留步！”

        孟婆停下脚步，背影一副不情愿的样子，我见状赶忙追问：“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您刚刚说到我的上一世，又说我刚刚回朝，您口中的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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