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新婚第一天 上

霁月新婚第一天起得极早，昨儿个梁西木允诺了她今儿个早上可以同她七哥话别，她半夜就醒了，一直盼着天亮。

        此刻她坐在铜镜前，望着那镜中人，心情却已不复婚嫁当天的哀伤，她的双眉虽略略蹙起，唇角却含着笑靥，双眸虽仍有些红肿，却也隐隐有清泉流过，轻轻浅浅地漾在她的眼底。

        房门咯吱一声从外面推开了，霁月扭头去看，梁西木从门外进来，屋外天际蒙蒙然泛着些白，却还未曾完全大亮，他边走边说道“你今儿个起得可真早，你这么早起来，你那七哥也不可能这么早就到府上来，你还不如多睡些呢，瞧你那眼睛，肿的跟鱼眼睛似的，让你七哥见了，还不得以为我欺负你了？真的是，那么没脑子~”

        霁月原本心情极好，听他这一番话，心里火气蓦地蹭蹭直冒，指着他，道“你，你再说一遍！”

        梁西木挑了挑眉，摊摊手，“再说一遍你也是没脑子。”说罢，仰面一倒，又躺在了床上。

        “你……”霁月气急败坏地指着他，却不知道骂他什么好。

        “你什么你，手脚麻利点儿，待会儿带你出去。”

        “你要带我去哪？去见我七哥么？”霁月一听梁西木要带她出去，心下一喜，声音也清脆了起来。

        “问那么多做什么，让你收拾你就收拾，就想着你七哥。”梁西木暗自朝着霁月撇了个白眼，翻身抱着被子滚到墙边，给霁月留了个后脑勺。

        霁月撇了撇嘴，不再说话，也没叫丫鬟进来，自个儿随意挽了个男子的发髻，又从嫁妆包袱里拿了套男装出来，不到半刻就拾掇完毕，伸手去戳床上的梁西木，“喂，我收拾好了，你快起来，你发髻都散了。”

        梁西木慢吞吞的揉揉眼睛，打了个呵欠“昨日同你说话太晚了，走回书房又过了好久才睡着，今天简直太困了。你怎么能精神这么好？”

        “不废话嘛，我今天见我七哥，高兴啊，自然精神十足咯，你快起来，快起来~”霁月扯着梁西木的袖子，推搡他。

        梁西木好不容易睁开眼睛，一看，霁月竟穿了身男装，眉毛画得又黑又粗，还贴了个假胡子，惊得所有瞌睡都没有了，指着她，道“你你你，怎么弄成了这么个样子？”

        霁月眯缝了眼睛瞧他，道“你也会说你你你吖~我还以为只有我会说呢~王爷。”

        梁西木吞了下口水，厌恶地扭头，不看她“你换个男装也就罢了，你还画那么丑的眉毛，还贴个胡子，简直不忍直视。”

        霁月撇撇嘴，道“我和你说过了啊，我幼时出去扮男装，程恪一眼就认出来了，现在长大了，当然不能就穿个男装，梳个男子发髻自欺欺人啊，要扮男子就要扮得像一点，最好是丑的不忍直视，那样旁人才不会发现吖~”

        梁西木无奈地抚了抚额，“我说大小姐，你有点脑子好不好，你妆容这么粗犷，你身姿那么纤细，有心人一眼就能瞧出来你有鬼好不好~”

        这种说法霁月倒是从未想过，现下想来也倒是有几分道理，于是便又说道“呃，那个，要不我把胸和腰再缠粗点？”

        梁西木气急败坏地从床上跳了起来“你怎么不扮个鬼呢~真的是”边说，边三下五除二撕了她的胡子，又拿了湿帕子在她脸上一顿海抹，直到显出霁月本来的面容。

        梁西木略微站远了点端详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方要踏出房门，又折了回来，看了看铜镜中的自己，对着霁月招招手“过来，给我束发。”

        霁月闭了闭眼，压着一股气“我就说让你不要在床上乱滚，你还偏要。让你的侍女来给你束发去，我又不会给别人束发。”

        梁西木指指霁月头上的那个男子发髻，道“你那个头发不是你自己束的么？我看着不错，给我也束一个一样的就好了。”

        霁月撇撇嘴，道“我只会给自己束，不会给别人束。你那么多婢女，随便叫进来一个给你弄好了，干嘛非要让我给你束~”

        “你束不束？不束的话你今儿个就待在这好了，反正你兄长下午就要走了，现在这么匆忙想必也来不及见你。”梁西木无所谓地摊摊手，又要往床上躺。

        霁月一恼，指着他喝道“你，你，你可真是个无赖！”

        “嗯哼~”梁西木耸耸肩，摊摊手，一副水米不进的无赖相。

        霁月无奈，扯了他坐在铜镜前，拿起梳子，一缕一缕给他束发。梁西木透过铜镜看她，花瓣儿一般的脸颊此刻气鼓鼓的绷着，像极了幼虎生气时绷脸呲牙的样子。思及此，梁西木忍不住轻笑了一声，紧接着头皮一阵发痛，霁月使劲儿拽了他的一缕头发，恶狠狠道“很好笑吗？！”如此一来，竟是更像了，梁西木忍不住大笑起来，惹得霁月又羞又恼，使劲儿把梳子一丢，竟气得眼泪花儿都险些冒了出来。

        梁西木一见不好，连忙转身抱住她，“那什么，你别生气，我只不过觉得你束发的时候样子很好玩儿，所以才笑的，你可别恼，今儿个还要去见你兄长呢不是？”

        他不说还好，一说霁月更气了“你这人说话不算话，昨儿个说今天请我兄长过府一叙，今儿个就使劲儿拿这威胁我，让我给你做丫鬟，有你这样的么~”一边说着，一边眼泪珠子滚滚而下。她此刻穿着男装，清清冷冷的面容上滚落一颗颗晶莹的泪珠子，竟是比花嫁时海棠含露的模样更美了几分。梁西木见此，心内早软作一汪水，抱了她坐在床边，轻声安慰“你看你，我不就笑了两声么，怎么还哭上了？”

        霁月撇过脸去，不看他，也不说话，只一个劲儿落眼泪珠子。

        梁西木叹了口气，轻轻把她扭了过来，一边用衣袖给她擦眼泪，一边道“别哭了，你这金豆子可真多，扑棱棱的还掉个没完啦？好了好了，我给你赔罪好不好？霁月姑娘在上，请受小生一拜。”边说着边作势比了个揖。

        霁月看着，不由扑哧一笑，拿了帕子擦泪，“你那会儿说我给你束发时候样子好玩儿，怎么个好玩法？你若是说得好，我今儿个就不生气了。”

        梁西木哈哈一笑，使劲儿将她揽在怀里，拿下巴蹭了蹭她的头顶，“像个小老虎”

        “小老虎？”霁月从他怀里钻出头来“你见过小老虎？”

        “不知见过，我还养过呢”梁西木哈哈一笑，胸腔鼓动，震得霁月的耳朵嗡嗡的，可她心里此刻竟是升腾起一股子柔柔的暖意，沿着她全身的血脉一缕缕游走，直把她的身子蒸腾得滚烫。

        霁月唇间含了笑，仰头问他“现在可以看到小老虎么？你什么时候带我去看看？”

        梁西木低头看她，她的眸子晶亮晶亮的，或许是方才哭过的缘故，此刻的双唇微微泛着些水光，柔嫩的粉红色圆嘟嘟的，他的心猛地一顿，鬼使神差，凑过去，含住了那花朵儿般的双唇。

        霁月心底的那抹暖意游走得更厉害了，她感觉周身仿佛置身火海，隐约耳边还能听到炭木燃烧的辟剥声。她觉得口干舌燥，忍不住嘤咛一声。

        听闻此声嘤咛，梁西木猛然间神志归位，他看了看怀中娇美的人儿，轻轻地在霁月额上印下一个吻，“今儿个还有好多事情要做，我先去把头发束了，然后我们去见你兄长。”言罢，又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才放开她。

        这厢霁月的脸羞得更红了，也不说话，只点了点头，便捂了脸去坐在一边。

        梁西木好笑地看了一眼此刻的霁月，小松鼠一样，抱着个脸缩在床边，轻笑一声，唤了侍女进来束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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