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新婚第一天 下
南梁的早晨极美，太阳金色的光芒穿过层层迷蒙的云彩，把一层层云彩晕染成暖暖的橘红色。渐渐地，那光线越来越亮，灿亮的日头从那迷蒙的云彩中挣脱出来，一时间，金光大绽。
那太阳金色的光线顺着河边垂柳的缝隙一层层铺洒在嫩绿的草坪上，那一根根带着露水的草叶在阳光的映射下闪着晶亮的光。柳条儿上细细的枝叶被阳光渲染成浅嫩的鹅黄色。
霁月和梁西木两个并肩走在河岸上，暖黄色的晨光扑扑撒撒地落在他们的身上，晕染上一圈圈金色的光影。
梁西木回头望向霁月，他的眼眸里宛若掬了捧的泉水，清粼粼地让人沉醉，霁月看着他，嗔斥道“好好走路便是了，干嘛看我？”
梁西木朗声一笑，唇角眉梢都淬了金光。
半响，梁西木道“你后来怎么没再逃婚呢？”
霁月微微一顿，笑道“怪不得今儿个随从也不带，轿子也不乘，还这么早就出来，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啊~”
梁西木心下一拧，便要解释，想了想，又罢了，便只笑笑望她。
霁月轻叹了口气，望向远方柔软的柳条儿，“方方告诉我，我逃婚的那晚，其实皇上是下了道口谕的，说若是我此次没有嫁到南梁，没有嫁给你，他就要爹爹提头去见。我其实很后悔，我觉得我太任性了，我明明知道我若是逃婚了皇帝不会放过我爹和我哥哥，我明明知道，可我就是不愿意嫁过来。给我们家下圣旨的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我浑浑噩噩地嫁到南梁来，盖头一掀，我的新郎又胖又大，长得特别粗犷，我要跑，可我跑不了，他拿绳子捆了我，一直打我。我特别害怕，我不知道我嫁过来到底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新郎在等着我，我怕我和他相处不好，我怕他的后院妻妾成群，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了解，我不想嫁过来。况且，西棠皇帝有十八个女儿，未婚的就有十个，除去年幼未及笄的也还有六个待嫁的公主，他不让他们去，偏偏让我去，我怕这其中有阴谋。我没那么无私，我也没什么信仰，我只想和我爹爹和哥哥在一块儿，能看到他们都好好的，我们一家人开开心心的，我就觉得很幸福。直到后来，方方告诉我皇上的那道口谕，我才感到害怕，我真怕因为我的任性让我爹丢了性命，我已经害死了我娘亲，我不能再害我爹爹……”霁月说着，声音呜咽起来。
梁西木深深叹了口气，一把揽过霁月，紧紧地抱着她，眉头紧锁，抬眼冲河边比了个手势，一道红影一闪而过，芦苇叶微微轻摇，半响，恢复安静。
霁月在梁西木的怀中靠着，他的胸膛宽阔而温暖，她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微微有些晃神，不禁然想起了程恪。
离开程恪已经很久了，从她13岁起，他们基本上就没见过面，她遵循着誓言在相府日复一日地等他，等得太久，几乎都忘了他的模样。15岁的那个雪夜，她还是第一次瞧见他成年后的模样，可当他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却没有丝毫的心动，‘或许因为那时候要逃婚吧，仓促的很’她这样安慰自己，可此刻她靠在梁西木怀里，却发现全然不是那样。程恪从未抱过她，‘或许只有拥抱才会有这样的感觉吧。’思及此，她心下黯然，微微叹了口气。
梁西木觉出来了，双臂微紧，将她从怀里扒拉出来，眼睛如同苍鹰般的深邃，他紧紧地盯着她，他的眉毛微微蹙着，脸部线条变得僵硬，他的手指逐渐收紧，霁月痛得皱了眉头，他才反应过来，闭眼深深地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喂！你走那么快做什么？”霁月在后面唤着，加快脚步跟上去。
梁西木脚下越来越快，后来竟使上了九转星云步一路急行。
霁月看了他的背影一眼，撇撇嘴，运气凝神，脚步生风，使一招白驹过隙折一片柳叶没入河中，足尖轻点，从河上顺流而下，转眼便到了梁西木近前，方要上岸，他又快行了几步，总比她多那么一两步，让她捉他不得。
越是如此，霁月越是想要捉了他来，奈何梁西木总是棋高一着，霁月拼尽全力，也追不上他。眼看就到了十里长亭，远远儿的，霁月就瞧见那渡口站了许多人，心下一喜，迎上前去。
渡口上诸人只瞧见一白衣公子踏水而来，丰神俊朗，仙人之姿，不由得纷纷低头跪拜，口中喃喃道“神君显灵了，神君显灵了。”
霁月听闻此语，脑上黑线直冒，一口真气没提上来，脚下行错，眼看就要落入水中，忽然腰下一紧，转眼便到了岸上。
她跟着梁西木身后，忍不住用手去扯他的衣袖“喂，你刚才用什么把我扯回来的？我怎么什么都没看到？”
“要是让你看见了，我还是常山王么~”梁西木傲娇又臭屁地答了一句。
霁月闻此，脸上不由至抽抽，这这这，这么臭屁的人真心不该有这么高的武功啊。捂脸。
转眼便到了渡口，除了西棠国的送亲队伍外，其他人还跪倒在地喃喃祷告。霁月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梁西木眼神一扫，她又默默忍了回去。
荀杳眼中看得分明。着侍从拿了酒，捧了拳，同梁西木行了个江湖之礼“梁兄。”
梁西木微微一笑，抱拳道“兄长。”
礼罢，二人对望，朗声大笑。
荀杳从使者手中端过一碗酒，“梁兄请。”
梁西木轻笑，也从使者手中端过一碗酒，“兄长先请。”
荀杳哈哈大笑，以手中之碗碰梁西木手中之碗，大喝道“干！”
“干！”酒水四溅，晶莹璀璨。
“区区酒碗喝不爽快，不若我们抱坛而饮？”梁西木道。
荀杳一听，仰天一啸，扬手摔了酒碗，从那使者手中取过两坛，一坛递给梁西木，一坛抱在手上，二人相视一笑，抱起酒坛，一顿海饮。
霁月在旁见了，胸中豪气骤然窜上，也学了她七哥的样子，冲那侍卫大喝道“拿酒来，我也要喝。”
那边海饮的二人却骤然一同回首，向她大喝“小孩子家，喝什么酒，边上坐着去。”说罢，却又是朗声大笑，饮尽坛中之酒，扬手一抛，那两个酒坛咕嘟咕嘟便沉下水去。
荀杳望了望妹妹，再看看眼前的梁西木，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句“好。”便转身上船，再未多留一字。
霁月急了，凑了上来，被梁西木一把抱住，她只得大声喊到“哥哥，哥哥”
荀杳只不理她，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霁月拼命地扭动身子，想要从梁西木怀中窜出，被梁西木一把点了穴道，动弹不得。
西棠的船渐渐远了，烟波江上，徒留一个空荡荡的背影。
霁月心下大恸，眼泪珠子断了线一股脑从她眼眶里奔涌而出。她望向梁西木，恼怒，愤恨，抱怨，所有情绪似火光利剑一寸寸刮噬他的皮肤。
梁西木叹了口气，道“你想说的，你兄长都知道，他若是想同你道别，也不会急于这一时半刻，他不想同你道别，不想看到你流泪，也不想让你流泪，你为何不明白呢？”
霁月不理，只是死死地盯着他，梁西木伸手解了她的穴，她便疯了似的冲到江边，想要踏水而上。
梁西木无奈，只得上前阻拦。
霁月气极之下，一掌拍过，梁西木躲闪不及，硬生生挨了她这一掌，但听咔擦一声，整个右臂便软掉了。
霁月惊呆了，愣愣地站在原地，语无伦次“你，你，你不是，不是武功比我好吗？怎，怎么可能躲不过去呢？”
梁西木望着自己耷拉着的右臂，无奈地笑了，道“这么近的距离，我就是武功再好，也躲不过啊，谁想到你下这么狠的手，你谋杀亲夫啊你。”
霁月心下一酸，“我想和哥哥道别，你不让，我一时着急，对不起。”说着，眼泪便扑簌簌掉了下来。
梁西木叹了口气，伸过左臂，将她揽在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道“你要说的话，你哥哥都明白，他希望你婚后的每一天都能快快乐乐，开开心心的，你明白吗？别哭了。”说着，那左手别扭地拂去了她的眼泪。
霁月的眼泪却是越流越凶，呜呜咽咽道“你的手，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以为你能躲过去，王爷对不起。”
梁西木莞尔一笑，宛若春风拂面，他低头，轻轻吻去霁月眼中的泪水，轻声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霁月撇撇嘴，拿袖子抹抹眼睛，红着眼眶望他。
梁西木好笑地看着她那双兔子眼睛，道“总算不哭了，你再哭下去吖，我怕这江水都涨上来了。”他伸手点了下她的小鼻子“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副冷清傲岸的样子，谁承想娶回家竟是个小泪包。”
霁月噘了噘嘴，恶狠狠瞪他“那你后悔了么？”
梁西木朗声大笑“怎么会~高兴还来不及呢。”
霁月红了脸，敛了眸子不看他，低声道“这还差不多。”
梁西木大笑，拿额头去抵她的额头，“小老虎害羞之前是不是应该先帮为夫把胳膊接回来吖？”
霁月一顿，猛地抬头，焦急地道“胳膊疼吗？我现在就帮你接。但，但是，我不太会，你，要不，我们去医馆？”
梁西木低声轻笑，瞪她“这等小事还需要去医馆？你按照我说的做就好了。”
“可，可是，我怕给你弄坏了怎么办？你可是常山王，是南梁的大将军王，你要是胳膊废了，那可怎么办？”霁月一急，眼中又含了泪水。
梁西木伸出左手捏捏她的小圆脸，“怕什么？我是你男人。什么事都有我在，你照着我说的做就是了。”
霁月道“正是因为你是我夫君我才畏首畏尾不敢给你接，要是旁的人，我哪会想这许多？”
梁西木笑道“是是是，我亲爱的小王妃，你就放心的接吧，接个骨头而已，不会残废的，快点，照着我说的做，你再耽搁下去，指不定我的胳膊就废咯，那可真就是你的错咯~”
霁月抿唇，听着梁西木的指挥，抓住他的胳膊，同肩膀对接，手下一个用力，只听咔嘣一声，梁西木呲牙，绕了绕手，动了动肩，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一下“这不就好了？”
霁月仰头望他“真的全好了吗？”
“是~放心吧。”
霁月点点头，笑道“那就好。”她此刻笑起来，双眼弯弯，灿若星辰。
梁西木轻笑道“我是不是还从未同你说过我的名字？”
霁月点点头，道“是啊，你从未说过，不过世人谁不知道常山王叫梁西木啊~”霁月一副看白痴的眼神斜眼看梁西木。
梁西木摸摸鼻子，轻咳一声，“那不是没正式同你说过嘛~”
霁月瞧着他红得透亮的耳根子，笑着福了个礼，道，“那好，梁公子在上，小女子荀霁月这厢有礼啦~”
梁西木笑着看她机灵的鬼样子，也冲她做了个揖，笑道“荀姑娘在上，梁某这厢有礼了。”
礼罢，二人四目对视，莞尔轻笑。
十里长亭，碧流□□，抵不过此刻流转的拂面轻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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