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险棋
高轶其看了眼时间，不知道蒋悦会不会上钩，“其实这步棋挺险的，要是蒋悦按兵不动，或者她没有嫌疑，怎么办？”
“前者，她不敢，她知道我盯着她，一旦有把柄我还不往大了闹？这层纸捅开了，她跟蒋杨的地下关系也藏不住，她现在跟王经理一样，被人赶着往前走，不会坐以待毙的。后者，”裴复生顿了一下，“那我们就白忙活一场呗。”
事实上，他们并没有白忙活，散会后蒋悦就给蒋杨打了电话，但一直关机，她给他发了条消息，让他空的时候一定要打电话过来，有要紧事。
发完她摸了摸胸口，心跳越来越快，联系不到人，时间又很紧急，她决定自己动手。
她在自己办公室里观察王经理的动向，等他出门后，她走了出去，路上故意碰倒一个同事的水杯，收拾水渍的时候，她说：“真不好意思，王经理交代我把这个月的初审问题罗列出来，但我之前请了几天假，有些内容没记全，紧赶慢赶地神都分散了。”
“没关系。”同事笑着说，“哎，你想记笔记去经理办公室啊，他那白板上都有公开的会议重点的。”
“这样啊，好的，谢谢。”
这就有正大光明进去的借口了。
蒋悦抱着笔记本进去，关门的时候看了眼周围，见没人在意她才完全关实门缝。
然后就在电脑里找，边翻边观察门口，外面不时地有脚步声，从设计师办公室到茶水间要路过这里，她心一直提着，每一次的脚步声，都像是在她的心头装上发条，她后背都汗湿了。
空气中的气流一秒一秒地在缩紧，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目光钉在“办公室录像”的文件夹上，正要点，门开了。
高轶其抱怀站在门口，语气轻松：“找东西啊。”
她猛地挺直背，点了“x”，再迅速拿起自己的笔记本，面不改色地说：“不是，有些会议内容没记全，过来看一眼。”
说完她连忙转身，背对着高轶其，努力平复脸上的惊慌，深呼了几口气后，才拿笔缓缓记着。
高轶其也没出声，等她忙完，从门口绕过的时候，她走向电脑，噼里啪啦地点开，一堆视频挤在电脑屏幕上，很小，几乎看不清内容，但蒋悦回头时，嘴角仍轻轻颤了一下。
“哪儿说？”高轶其问。
“什么哪儿说？”蒋悦装作听不懂。
“我问你，给邹一彤递刀这事儿，我俩哪儿说？”
蒋悦后背一震，难道那天的事她都看到了？
越想越不安，在高轶其富有攻击性的眼神下，她才确认这事儿确实落她手里了。
于是进来锁门，“王经理说两点再过来，你擅自查看不怕他生气？”
“你觉得呢？我给大家省了多少时间，我都不生气他有什么好气的，再说了，有了这个视频，就能让他从邹家人的虎爪下活过来，你猜猜他现在什么心情？”
蒋悦默不作声，可紧咬着的两腮让太阳穴都冒起了青筋。
高轶其一不做二不休，把电脑转了一圈，“要不要一起看看？”
说着她的手就放在鼠标上，准确地找到一个，正要点，被蒋悦猛地拉住，她还没有勇气敢直面自己的错误。
“你够了！”
其实这里什么都没有，文件夹和视频都是高轶其提前弄好发给王经理的，如果蒋悦真有胆子让她点，估计打开的是一则旺仔广告。
但高轶其料定她不敢，这破釜沉舟的一招，让蒋悦更加确信视频的真实性，也让高轶其知道了递刀的人真的是她。
这心理素质果然不行，一诈就诈出来了。
蒋悦有些承受不住，冲过去要把视频删了，被高轶其一挡，蒋悦焦躁起来，“高轶其，赶紧让开，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流程不对，你应该先让我保密，我没邹一彤那病，你给我递刀也没用。”
见蒋悦如此紧张，高轶其猜测那天的事有可能比想象中更严重，于是说得模棱两可：“每个人我都看了一遍，只有你有这个机会，而且你做的还不止这些。”
蒋悦喉咙动了几下，在慢慢重拾自己的气场，“别说出去，如果你说出去，我一定会让你在这里混不下去。”
“威胁我？”威胁人高轶其比较熟，所以给她生动地演绎了一下，朝她走，步子慢，掐住人的神经，到人面前的时候，微微弯腰，眼神狠厉了些，“别对我放狠话，我不喜欢，也不习惯，也最好别想着对付我，如果我在你这里掉了一根头发，你跟你哥，在哪儿都混不下去。”
提及她哥，蒋悦仿佛乱了阵脚，这是她难以启齿的秘密，她更加确信高轶其什么都知道了。
“你既然看了视频，那应该知道那天不怪我，是邹一彤翻我的手机，看见我哥给我发的消息，我心急之下才给她下药的。”
高轶其惊了一下，没想到还有这个过程，但面上一点没露出来，仍然是一副“我真的什么都知道哦”的表情。
“她也不一定真会说出去。”
“她真的会！”蒋悦强调，“你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她巴不得所有人都过得不如意，我当然得防着她。原本我只是想给她下点安眠药，让她睡一觉就算了，她那段时间情绪不太稳定，说不定睡醒之后就忘了这事儿。可她睡着之后没锁屏，我看见了她的备忘录，她把我的事全写了下来，她有这样的习惯，什么事儿都写得像一篇小作文似的，我受不了！所以我就”她支吾着，猛然大声，“那一刀我不是故意划下去的！”
高轶其觉得这次还真划算，她明明可以以“过失行为”把这件事赖掉的，但这么一诈，她直接成了“故意杀人”了。
虽然未遂。
“这事儿我还没告诉王经理，毕竟他那些罪名只是捕风捉影，而你的罪行却是实打实的，即使你上面有人脉，遇到刑事责任他们也不一定愿意帮你担着。”
“你想怎么样？”蒋悦看了眼手机，她哥还是没给她回电话。
“我这人呢，心好，也不怕得罪经理，大家都是同事，闹大了不好看，我帮你把视频删了怎么样？”她说话吊着人，手下却很利索，文件夹是强力搅碎的。
看见“清理成功”的提示，蒋悦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可没安稳两秒，高轶其就给她看一张单子，她看见上面有自己的签名后，脸都吓白了。
“你从哪搞来的？”
她伸手就要去夺，高轶其仗着身高优势，把单子举高，“你跟蒋杨的关系有多见不得光，你俩心知肚明，一旦流传出去就是最大的污点，秋贤社跟周访的关系禁不住扒，蒋杨又是秋贤社的主编，周访能允许这种事威胁到他？”
蒋悦敛了眸，高轶其继续说：“这个单子原本应该在医院躺着，医生都不能私自挪动，究竟是谁把它放了出来，你应该清楚吧？”
是周访。
这个医生就是周访推荐的，他说那是个熟人，以后方便操作，那时候她还不明白操作什么，原来是这个手段。
他在警告。
他可以弄死她第一个孩子，就可以弄死她第二个。
思及此，蒋悦心头的恨意更加强烈，可是她还有些疑惑：“这单子是怎么到你手上的？”
“不止我，恐怕没多久整个公司就铺满了你的消息。”高轶其说，“刚刚去找裴总签字，这单子就大大咧咧地放在他桌面上，看来周访挺拿你当人看的，给他的合作伙伴还分享这件事。”
起先，蒋悦因为“拿你当人看”而气血乱冲，因为周访让她把孩子打掉的时候，也说了一句“我当你是个人才给你建议”，这种被当做垃圾一样随意乱踢的感受让她恨意难却，逐渐淹没了心头。
她强制自己冷静一点，便想到了另一件重要的事，“你说周访跟裴家合作？这根本不可能，前几天”蒋悦及时止住，“总之，周访也想搞垮裴家，你这消息太荒谬了。”
高轶其知道她想说前几天蒋杨受命去拍上影的事，既然她不说出口她也不主动提，而是继续给她洗脑，“荒谬？你也不想想这单子他为什么给裴复生，因为这个人做事没什么底线，多不讲人情的事儿，给他足够多的利益他就能去做。那你再想想，这单子一放出来意味着什么？”
蒋悦想到了，但她不敢说。
高轶其帮她说：“意味着蒋杨将成为弃子，所以你跟你哥的关系他无所谓，甚至还想借裴复生的手把你哥处理掉。”
“胡说！”蒋悦激动起来，“我哥对周访忠心耿耿，他没理由除掉他。”
“去年蒋杨还只是个跑腿的，今年就升为主编了，这样下去，明年是不是就得提任社长啊，如果他当了社长，顾文之往哪儿去？”
蒋悦猛地惊住，对啊，秋贤社还有个顾文之，自古以来，帝王皆惧沙场大将，他们认为那样会威胁到皇位，但她敢保证，蒋杨绝对没有二心。
蒋杨才能出众，对秋贤社尽心尽力，不然不会在升为主编之后仍然外出跑新闻，可是这些只是她的观点，蒋杨用了一年升为主编，是不是锋芒过剩了呢？
一下子吸收好多消息，蒋悦一时半会消化不过来，就集中在一件事上，“别说出去。”
高轶其把单子放在办公桌上，“这是原件。”
蒋悦连忙把单子拿过来撕掉，毕竟是女孩子，脸皮还是要的，如果大街小巷传遍了这则消息，她以后难以见人。
视频毁掉，单子撕掉，她眼中的担忧少了许多，随之升起来的是一股寒意，前不久，她就是用这种眼神盯着邹一彤的。
不过这对高轶其构不成威胁，她六岁就会用这种眼神唬人了，此时她看了眼时间，距离两点还有二十分钟。
王经理只是做个样子，两点的时候他是不打算回来的，因为他要把这一切推给高轶其，自己则要保持“无辜”的人设。中午在经理办公室的时候，他就暗示得够明显了，无论这把刀是不是蒋悦订的，高轶其都得给她安个罪名，等三点在邹家人面前一闹，指认的不是他，买刀的也不是他，他就能顺利脱身了。
对于高轶其来说，他不回来正好，反正他只是一个一次性的棋子，用完就得丢。
“我帮你瞒着。”高轶其看着蒋悦，但结论说出来就立马给了条件，“你帮我拿到周访的走账记录。”
“我为什么要帮你？”
“你现在问这个就没意思了。”
蒋悦一想也是，又问：“那你为什么要掺和进来？”
“我为了我男朋友啊。”
“男朋友？”
高轶其给她看了一张照片，照片里她拉着一个男人的胳膊，头朝他靠，看起来甚是亲密。
“现在是竞选的关键期，我也不怕跟你透露，我男朋友家支持的是舒郁礼，他跟周访是竞争对手，我当然想帮他点忙。”
其实这张照片是年前照的，那会儿尹见春被家里人安排相亲，他情急之下就说有女朋友了，就高家那个，为了演得逼真，还拉高轶其拍了张亲密照，但平时两人是绝对的社交距离，猛地一贴近尹见春有些不习惯。
“靠，你有点近了。”
“我都没动。”
“你跟裴复生也这样？”
“一般都是他抱我。”
尹见春：“”
尹见春前几天清理相册把照片删了，高轶其问他要，他还劳心费神地把照片恢复出来，顺便问一下她不会真喜欢上自己了吧。
高轶其回他一个“嗯”，他到现在都没敢回她消息。
收起手机，高轶其用眼神询问。
这记眼神挺厉害的，整张脸都没有表情，只是左眼皮微微挑了挑，加上她的长相本就是妩媚型的，这么一动，颇有些蛊惑人心的味道。
蒋悦的神经在打架，蒋杨不接电话，她也不知道他那边什么情况，现在快到两点，如果不答应，高轶其就把这些事说出去，即使证据都被销毁，警察的传讯和世人的讨伐也会折磨她好一阵子。
周访又不会保她。
她可不想坐牢。
思考了一会儿，心里基本上有了答案，但还是问了高轶其一嘴，“你把那张单子偷下来，就不怕裴总打击报复？”
“你以为他会等到现在才动手？”
蒋悦心中一凛，似乎猜出了她哥为什么关机。
高轶其又送了她一句：“再说了，他干嘛找我一个女生的麻烦，我只不过在中间传个信而已，要真闹起来，他也得先找尹家，你们还不是一个道理？”
尹见春隔空：“我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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