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绝杀
乐丁一时不知道指的是哪件事，反正他留的黑底儿挺多，公司都帮他摆平了，他也深知自己的商业价值，没谁会跟钱过不去。
裴复生替他把篇儿开起来，然后说：“给我阐述一遍。”
“那天？”乐丁心底有些没底了，“您别听那个小设计师胡诌，我就规规矩矩地去量个身，是她想抱大腿没抱住，到处散播我谣言。”
说完，裴复生在他明年的商务代言上打了个叉。
乐丁慌了，往前走两步，“真的，我进去之后她主动贴”
没说完，明年的一部电视剧也被打了个叉。
“老板”
“知不知道捧一个人多容易？”
“我真没”
那张安排表被丢进了垃圾桶。
乐丁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双腿都软了，踉跄了几步走到办公桌前，把安排表捡起来，近乎卑躬屈膝：“不是很过分，就碰了下手，真的，根本不需要公司出面的，我单独找她解决。”
裴复生没说话，几根手指在桌上有节奏地敲。
乐丁到现在还以为他这下场是让公司费心了，于是拼命解释，又说自己能处理好，但说着说着突然回过味儿了，话音戛然而止，眼神中有种后知后觉的恐惧。
等他消化了某种可能性，传来裴复生的警告：“别打听，别动心思。”
乐丁的两部剧照播，宣传也跟得上，就是热度蹭蹭上涨的时候，商务一个不接了。
他跟戴已哭诉过几回，说只是碰下手，不至于封杀。他还讲自己能为公司赚多少钱，现在正是对接商务的好时候，相当于打开袋子让钱哗哗地流进来。
戴已真想跟他说：碰手？咱哥还没碰上几次手呢。
“戴姐，”乐丁拉住她，“您帮我说说情，毕竟我也为公司赚了这么多，不能一丁点儿情面都不讲吧。”
“怪谁？”戴已说，“你知不知道这么多年有多少次把你换下来的机会，都攒着没放，你倒好，别人不拉你，你自己把自己往死里作。你赚的那些钱，有多少用在你的公关上了，你就是个有窟窿的钱袋子，没惹毛他，他让你转两圈，真搞生气了，分分钟可以弄个复制品。”
“复制品？”
戴已把一叠资料扔给他，“看见了吧，这男人打扮起来跟你八分像，估计你妈来都分不清谁是谁，凡事悠着点儿，这个圈里最不缺的就是听话的人。”
“戴姐！”乐丁提高声音，“你们不能这样，不能过河拆桥！”
“拆桥？”戴已反问他，“公司给你建了多少座桥，你走稳了吗？”
“不能这样！他怎么这么没有人情味儿！”
“他给你处理黑料的时候你看见了吗，他可以替你解决麻烦的时候不讲人情，也可以不讲人情地解决你这个麻烦。”
乐丁瘫坐在地，抱着头，冷静了一会儿之后，开始找能反击的东西，反正已经破罐子破摔了，不如就斗个鱼死网破。
他回去想了一番，没什么能跟上影斗的，抛开合约不说，他也没掌握什么实质性的东西。于是就从高轶其下手，搜集了一堆网上可见的信息，把她跟裴复生两人的关系描写得见不得光，还带点龌龊。
又以助理的口吻描述了当日在量体室高轶其勾引他的细节，编辑好文案，带tag加艾特，广场上唰唰聚集了很多人。
但半个小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这些消息人间蒸发，不信邪，使劲搜，不一会儿搜到一个“爆”，是他往日的黑料总结。
本来裴复生只是把他弄个半死，现在他彻底死了。
鱼一死，整个鱼汤就发臭，那两部电视剧的口碑受到影响，紧接着受影响的便是裴复生。
他连夜把乐丁的负面新闻销掉，毕竟这关系到他的钱。
虽然拯救及时，但还是亏损不少，他给高轶其打电话：“玩归玩，别动我利润。”
“好的。”
“说真的。”
“我也认真的，后来我想一想，的确有些冲动了，这样吧，纪珞那部电影的主导权我不要了，你七，我三。”
“高高，别总是给我下套子，小心把自己绊进去了。”
“你总是胡乱揣摩别人，我认真跟你谈生意呢，这个七你要不要啊？”
“你在哪儿？”
“你先别管我在哪儿，纪珞你还想不想捧了？”
裴复生吸一口气，“我跟你妈聊得好好的，你边儿玩去。”
“我妈最近忙，你不捧我捧了。”
她真捧了，把纪珞当自个家的艺人，宣传营销一水儿地铺过来，把纪珞快捧上了天。
那段时间，纪珞的资源确实滚滚而来，但主要行程还是放在电影宣传上。钱砸得不亏，硬是把一个捧角儿的电影，营销成了正剧风格。有营销号发起了投票，百分之九十的网友表示上映时会去支持。
但是浪大容易翻船，裴复生让纪珞最近低调一点，外来的活动他会挡掉，守好自己那一亩三分田，别被人抓住把柄。
可纪珞哪能经得起网络浪潮的吹捧。
她人在家中坐，营销从天上来，安分了两天，因为一则【想见纪珞女神的第三天】的热搜，心痒了。
前不久，她还是只是个徘徊在二线的歌手，这是她接的第一部电影，本以为会遭到外界的排斥，可没想到网上净是她的支持者，短短几天，微博涨粉几十万。
她去参加电影宣传的时候，底下灯牌全部亮起，成堆的人找她要签名，还有人在天天在机场守着她。
她以为自己实火。
但裴复生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再次警告她别出幺蛾子，又收回了她所有想抒发炫耀欲的平台。
没动静，“粉丝们”的呼喊声更烈了。
纪珞重新申请一个小号，看着自己的名字天天挂在热搜上，底下的评论全都是“想念”、“见面”、“发动态”的呼声。
纪珞憋不住了，去缠着裴复生，让他把账号都还给她，还把网上的截图发给他，说现在势头大好，如果再不出声，粉丝们肯定要着急了。
裴复生只回她一句：“你有没有脑子？”
公司没花钱营销他是提前表明了的，那这些通稿哪里来显而易见，这时候不能急功近利，否则极容易被抓住小辫子。他让她在组里也老实的，该低调低调，该搞关系搞关系，少放心思在那些花头上。
纪珞虽不开心，但还是说知道了。
私下里，裴复生跟高轶其还在谈，这笔生意确实费时间，因为牵扯了好几个人，谈成了那是双赢，谈不成，那就是断血。
“给你楚宜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我手里把着这么多东西，你还跟我谈条件？”
“别以为先机都是你挣的，你家那些艺人也不干净。”裴复生象征性地开了个头，“但这样搞没意思，拖太久浪费彼此的时间，给我你的要求，再听听我的条件，行，这生意就做，不行——”
他停顿了，高轶其接：“不行，这几个就成了垫背的，但我没你那么冷血，平白弄垮人家。这样吧，楚宜我原价签回来，那两首歌你附赠给我，其它事再看风向。”
裴复生打量她，她笑：“这把我没占你便宜吧，况且纪珞的营销还是我给出的。”
“你没这么好心。”
“我让你七你又不要，那我自己投资的电影自己买点宣传还过分了？”顿几秒，又问，“条件？”
“就一个，你给我消停点。”
“行。”她心情好，“一周以后，我来签楚宜。”
而在这一周之内，纪珞的热度空然下降，她已经习惯了每天睁眼后闭眼前都能看见自己的消息在热搜上高高挂着，猛然撤掉，她心里空了一大截。
这一失落，演戏就出了岔子。
戏份已经进行到三分之一，纪珞的魂儿没了，一直进不了状态，前几天大家都能因她有靠山而对她笑脸相迎，但耗着全体人员加班，那怨气就多了。
火撞火，矛盾激增。
起先是化妆师给她弄头发的时候，不小心擦到了她的手，化妆师立刻道歉，检查了一下她的手，又摸了摸卷发棒的温度，不算太烫，手也没伤，但纪珞一改往常和善的表情，骂起了人来。
后台的工作人员面面相觑，她从镜子里看见他们对视的眼神，摸索着这里面藏着多少骂她的话，越想越忍不住，蹭地站起来，把卷发棒往化妆师手上扔。
化妆师被砸，屋内响起了细小的抽气声，化妆师忍着泪把卷发棒捡起来。她的手面因为纪珞砸得重而鼓了起来，没敢吱声，继续给纪珞弄头发。
发了一通火，纪珞还是不爽，对戏的时候跟一个老戏骨发生了冲突。
那个老戏骨已经退圈，但这次的角色非常适合她，她就给老东家个面子，过来串个戏。
老一辈的人都讲究态度和功底，偏纪珞还是个刚发完火的人。对第一遍的时候，纪珞的心还没静下来，老戏骨指点了一番，换以前她是虚心接受的，可被捧了这么一阵，她的抗压能力变差了。
反嘴回了一句，不太礼貌，但老戏骨也没放在心上，继续演。对到台词的时候，纪珞晚了几秒，因为她想不起台词了，就随意用了几个字母代替，老戏骨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
“怎么了？”纪珞说，“反正后期要配音的。”
“你们现在的小青年都这么演戏的？”
“那也比你火。”
这实在是话赶话才说出来的，事后纪珞反思了，觉得最近太浮躁，把裴复生的话全抛到脑后，但影响已经造成了，老戏骨不演了。她说对方什么时候把态度摆正，这场戏什么时候拍。
导演哪一方都得罪不起，就先把这段戏晾一晾，拍下一场。
纪珞冷静了许多，接下来的几场戏倒也顺利，只是收工的时候听见几个工作人员在讨论她。
“你们看见了没有，小刘的手都肿起来了，谁不知道化妆师靠手吃饭，你说她这不是砸人饭碗吗？”
“看见了，当时砸的时候我就觉得痛，小刘忍着给她化完才去冰敷的。”
“唉，我先前是看错她了，以为她真是圈里的一股清流呢，没想到也是个表里不一的人。”
纪珞把门推开，里面的讨论声戛然而止，几个人都站了起来，脸上慌乱。
纪珞没忍住。
因为没在名利场上蹚一圈的人，很容易被捧杀。
她先是发了一通火，又加：“你们嫌日子过得太舒坦了，是想继续干还是想卷铺盖走人，活儿还没干好就嚼起舌根来，你们说我要是把这些话都搬到裴复生面前会怎么样？”
终于把这个头衔亮出来了，理智尚存的时候，还能把这些话憋在心里，但现在她整个人都乱了，也顾不得后果。
她这么一闹，有人就坐收渔利了。
高轶其左手握着她在化妆间砸化妆师的料，右手拿着她演戏时对老戏骨不尊的料。
这可不是一般的老戏骨，她是第一个走出国门的女演员，虽然退圈之后很多新兴流量对她并不熟悉，可人家在电影界仍然德高望重。
要是这则料被爆出去，纪珞还未转型就有可能被抹杀。
还不止，她还拿靠山压人，这下带着裴复生本来就差的名声变得变差了。
房间内，裴复生的脸黑着。
高轶其支着下巴，打量着那些消息，“我这是踩到雷了还是挖到宝了？”
“闭嘴。”
她真闭嘴了，可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忙活了这么久，她就是想空手套白狼。
过一会儿，把这些料全搁他面前，“一码归一码。”
是说原价签楚宜，那前面的证据可以一笔勾销，但新的把柄落在她手上，那生意就得重新谈。
“白给你。”裴复生抚着眉，他就当花笔钱给自己买个清静。
可是清静不了。
纪珞被换了。
原因是“态度还需改善，演技仍得磨炼”。
得知这个消息，上影乱了一圈，先是看着纪珞被“打包回府”，又是瞥着老板的那扇门暗火汹涌，再是火急火燎地撤宣传和改档期。
那扇门里，戴已不解：“演到一半怎么说替就替了，换演员哪是那么容易的，光人工和资源就得重新消耗一遍，这投资商要么就是没有商业头脑，要么就是钱多了撑的。”
裴复生在揉眉头。
戴已安慰他：“没事儿，有合约，反告对方一波，合约金至少能拿回来。”然后那轻松的神态在看见裴复生紧锁的眉头后，变紧张了，“你不会没签吧？”
烦。
确实没签。
谈合同的那晚，他万事都备齐了，但她一点没拿笔的意思，还对他笑：“复生哥，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你不会连我都信不过吧？”
他承认，没签的原因是她那晚穿得很漂亮，身上的味道他喜欢，关键她对他笑得甜，声音也甜，还叫他复生哥，他脑子发热了，他觉得漂亮的女人不会说谎。
但他妈现在回过头来看，简直是色令智昏！
咽不下去这口气，去找她，话摊明白了，她却为难地说：“我只看合约办事，要是谁都像你一样，上来就跟我要交情，我生意还要不要做啦？”
“高轶其。”
这三个字绝对是死咬出来的，他混圈这么多年还没被人这么玩过。
“怎么啦，我这事儿办得不算没良心吧，给你七你不要，还免费帮你捧人，那我哪知道纪珞这么不禁捧啊。”高轶其给他倒了杯水，“换人不是我的决定，是那位老戏骨觉得她不敬业，你也知道，人家是免费来串戏的，我总得给人点面子是不是。”
裴复生头疼。
他细算了一下这场仗。
白给楚宜做了两首歌，结果连人带作品打包送走。
那部电影虽然宣传是高轶其出的，但可着纪珞造话题，声势造大后还把人一脚踹了。
还有乐丁，虽说人混了点，但管得严格点也能继续用，可是半道突然出了“量体室事件”，他自个儿捧的人，还得自个儿给掐了。
一反一正，这把血亏。
连续三天，裴复生身上的煞气很重，不说话，脸色沉，戴已都不敢给他接活儿了，公司上下也都小心谨慎。
那扇门没人敢敲，直到高轶其来。她拎着一份新年礼物，送他办公桌上。
他没什么心情理她，让她赶紧走人。
她态度友善，把礼物拆开放他面前，“怎么心情还不好了？挠疼你了？那你干脆把我牙也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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