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还没等他们问，那个女人看见有人站在那，就冲他们喊，“海啸来了！快上山！”又补充到，“带上食物！”

        苏棋心中惊骇，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两人当机立断转身就往高处跑，水泥楼梯狭小，程瑾苏棋便走在前面，可苏棋想到A市的地理位置，心里疑惑急急地转身向后面的人问道，“A市离海岸线可是足足有十多公里远，就是这里离令丁洋也有十公里，海啸也拍不到这里来吧？你们是怎么知道有海啸的？”

        那女人哪里有心情回答，急冲冲地说，“你们没有收到短信？鬼知道会不会拍到这里！上次地震才过去多久又说要来海啸，说什么哪里的海沟地震了，让我们都往高处躲，这他妈的老天爷真是发瘟！！”说着就气急败坏地骂骂咧咧起来了。

        程瑾边拽着苏棋让她不要停下来边说道，“影响海啸波及范围的因素有很多，还是先上到高处再说吧。”

        墓园区里的水泥楼梯很快就走完了，再往上走就是树木葱茏、茂林深竹的荒野山林，因为这座山头离附近村庄远，很少会有村民过来这边打柴，一进入密林中，树木茂盛，灌木杂草丛生，他们根本无路可走，加上连日来天雨路滑，走了没多远鞋底鞋面上就沾满了泥浆，使得脚步沉重拖坠，裤管也被草木上的露水雨水打湿，越发不好走。

        程瑾把扫帚头拧掉，剩下的竹竿给苏棋做拐杖，免得天雨路滑给滑倒了，自己则随地捡了一枝湿哒哒的粗树枝拨开前方的树丛杂草，打断伸出来的树枝开辟出小路，一边还要防着树上地下有没有蛇虫，肩上还挎着一袋子食物。

        前面有人开路，后面的一家人也紧跟着，还有样学样地捡了树枝柱着走。走到前边有一片竹林时，这边虽然杂草很少，可竹林里竹叶堆积下的根部是蛇和蜈蚣最喜欢栖息的地方，蛇虽然多数是无毒的，但蜈蚣却是有毒的，而且会一公一母相伴出现，因为体型小，可以在不知不觉中爬到人的身上。

        越往深山走，野生的蛇虫鼠蚁越多毒性也大，还好他们都穿了长衣长裤，但也需要做好防护工作，苏棋就假装从背包里‘拿’出绳子和手套，要把两人的裤脚和袖口扎紧了再往前走，又提醒身后跟着的人道，“大姐，竹林里头多蛇虫，你们也要小心了！”

        大姐听见了也停下来把他们的裤脚都塞进了长袜里，虽然看起来滑稽，但也是便捷实用的方法。

        发黄的竹叶堆积在地上，枯竹叶表面比较光滑，摩擦力不大，走在上面走一步都容易往后打滑，须得一步一步稳重踏实地走，不然很容易摔跤。

        才走了没几步路就听见身后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显然是有另一拨人来了，是一对年轻男女，男的穿着宽大嘻哈风的短袖T恤，一条拉拉塌塌的低腰破洞牛仔裤。女的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只是未免浓艳了些，现在才二十来摄氏度的天气，她身上甚至穿着细吊带和热裤的露脐装，脚上踩着一双不搭调的球鞋，估计是临时换的。看得出两人身上穿的是奢侈品牌的时尚衣服，他们脸上竟然还带着一股子兴奋劲，因为身上什么也没有带，很快就追上来了，拿着根不知道在哪捡的棍子，一边漫无目的地挥舞着棍子把周围细枝嫩叶打掉，一边大喊着，“死开死开，好狗不挡路，哈哈哈！”

        那位大姐唯恐被他们的树枝给打到，拉着小孩往一边躲闪，差点就跌倒了。

        那大姐也不是好惹的，破口大骂，“你们他妈的神经病啊！有爹生没娘教的小杂种，怎么不摔死你们！”

        “老子生来就好命，死不掉还要等着享福，海啸就要来淹死你们这些穷鬼了，死八婆！”说着就从钻进东边的树林里没了踪影。

        程瑾苏棋也不管，他们刚才观察过那边虽然植被少一点但山势陡峭更不好走，继续加紧脚步走着自己的路。没多久，后面又窜出来了两人，形色仓皇，应该是俩父女都穿着长裤和短袖T恤，大概是沿着他们开的路跟过来的走得快，女儿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背着一个的粉色小背包但显然装不了什么东西就是了，估计平时缺少运动山路又不好走，脸色潮红嘴唇却发白。父亲是一个粗旷的中年大叔，脖子上还戴着粗金项链，露出短袖外的胳膊上隐隐看见半尾威龙的纹身，纹身有些年月了微微褪色而且估计因为大叔身材变化，那半尾龙也有些略微发福，大叔身后也背着一个鼓囊囊的旅行背包。

        看见他们在这，那大叔就急三火四地说，“快走快走，就剩二十分钟了！”

        前面的路没人开都被荆棘草丛阻挡，大叔也走得不如先时快，就跟苏棋说，“小姑娘，你和我女儿在后面跟着走，互相帮扶着点，我也来开路。”

        大叔说着就替换了苏棋的位置，有两个大男人开路确实比刚才要快一些，苏棋和那个女孩紧紧跟在后面，那拖老带小的一家人也在身后亦步亦趋。

        他们所在的这座山是A市大兰山麓的其中一座靠近东边的山峰，有三百多米高，大兰山延绵二十多公里长，由五十多座山峰组成，绿化覆盖率极高，每天吸收大量二氧化碳，释放出清新的氧气，是一个天然大氧吧，被誉为A市的‘肺’。大兰山靠近市区的西面山峦规划成了风景区，有盘山公路方便人们旅游赏景，而他们所在的这座山远离市区位置偏僻没有开发过。

        归功于这十几年来的封山育林政策，山上树木枝繁叶茂、一片翠绿的郁郁葱葱、地下又是盘根错节树根，这要是放在平日谁不赞叹一声森林覆盖率高了，市民也能呼吸上新鲜空气了，可现在这些几近原始的树林都成了他们的路障阻挡，大家一路走来举步维艰。

        走到一处坡地有两三米高爬不上去，只好往两侧走，找到坡地最低的地方也有齐胸高，山坡都是湿滑的黄泥和杂草，想找颗树木攀爬也没有，那大叔二话不说就匍伏在地上，“快，你赶紧上去再拉我们！”

        程瑾把大叔作垫脚撑身一跃先上去了，然后把苏棋和那女孩也拉了上去，大叔准备起身也要上去，眼角瞄见后面那一家人一身狼狈气喘吁吁，那男人已经背不动他母亲了，半掺着她胳膊连拖带拽地撑着她走，那七八岁的小孩连腿都动不了了，大姐已经把那袋子东西给扔了，背后背着两三岁的小孩，两只手里抱着七八岁的孩子。

        大叔有点不耐烦地厉声吼到，“赶紧的！磨磨蹭蹭什么！”又匍低下身子，那家人万分感激地快步跑过来，先把小孩老人送上去，程瑾苏棋把他们都拉了上来，大叔吨位重，而且没有踮脚，大家又合力把他拉了上来继续赶路。

        这时众人已经跑到了山峰的四分之三高，忽然，苏棋身边的女孩发出一阵刺耳的惊叫声，“啊啊啊啊啊啊！！！爸爸，救我！！！”

        整个人僵在那里一动不动，毛发倒竖，面如白蜡，倒把众人给唬了一跳，那大叔赶紧转过身来，忙问道，“怎么了？！”

        “蛇！蛇！掉在我右肩膀上了！”又要把头歪到左边，又不敢移动身子，苏棋见她手上的毛孔都起了鸡皮疙瘩，确实在她右肩上看见一条灰青色的大拇指般粗的小蛇蜷在那里吐着信子，大概是从树上掉下来的。

        大叔也不认得这蛇，不知道该把蛇撩下来还是徒手去捉，又怕他一靠近蛇会发狂咬他女儿，他女儿那细嫩的脖子就在隔壁啊，就算是没毒的，万一伤着大动脉或者喉咙那也是要命的，一脸着急，恨不得能取代她女儿似的。

        正犹豫不定时，那女孩害怕得都嘤嘤地哭起来，身上发颤得都快能抖落树叶来了。

        那老太太让她儿子搀扶着走过来，小心的掐上蛇的三寸部位，一把把它扔到旁边的草丛里。

        女孩还在惊魂未定地掉眼泪，老太太就安抚她道，“小姑娘，没事的，这蛇是我们家乡常见的菜蛇，挺温驯的又没毒，我们小时候还经常抓来打野味，没见咬死过人。”

        大叔见没事了，知道时间迫急，也不安慰女儿，只催着大家赶紧继续赶路。

        又走了没多久，已经接近最高峰时，骤然间，四面八方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由远而近，那声音犹如数百辆装甲车隆隆碾来，又像数千架战斗机哄哄飞过，震得人耳昏目眩、心惊胆颤。

        找到一处没有树叶遮挡、视野开阔的地方望去，众人瞠目结舌，只见白色巨浪滚滚从南边平原扑来，延绵数百数千里看不见尽头，又纷纷向陆地狂奔，无情地吞噬良田与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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